谢祖墀：邓小平与改革开放的独特之处

中国幅员辽阔、国情复杂，任何重大转型都是艰巨的挑战，会牵涉到多个并行的变革。1978年“文革”结束时，中国经济只有国有资本。所有企业都是国有的，每个企业都作为一个单位在严格的等级制度中经营。他们围绕既定的目标运行，没有太大动力去持续提升产量或质量，效率较低。国家似乎失去了方向和动力。

在庞大而复杂的体系内尝试

1970年代末，复出的邓小平宣布中国需要开始进行改革开放。之前，他花了十多年时间来思考中国需要进行什么改变。他得出的结论之一是，中国需要利用非国有资本和外国资本来补充国有资本体系。

“改革”指的是接纳非国有资本，“开放”指的是接纳外国资本。

邓小平的战略开启了一场从未有过的试验。最初他仅有一个想法，没有详细的规划与蓝图。他将这个实验称为“摸着石头过河”。中间的步骤和过程涉及大量的试验、学习和适应。

自1990年代以来，随着中国的发展和中国劳动力进入全球劳动力市场，从根本上改变了许多跨国公司对资源配置的策略。许多企业开始将制造业转移至中国，以便利用其较低的成本以及巨大的市场潜力。同时，他们也将软件开发业务转移至另一人口大国印度，以降低开发成本。

在西方，这通常被称为离岸外包（outsourcing）。

中国的进步

自1993年初，我开始在波士顿咨询公司（BCG）上海办公室进行战略咨询工作以来，我亲身经历了中国的增长浪潮。

许多西方公司寻求我们的服务，希望我们帮助他们规划在中国的战略布局，包括将中国作为采购基地，对中国市场进行开拓，亦或两者兼有。

中国企业也开始探索更有效的组织架构和寻找更佳的增长方式。那时，大多数民营企业仍处于成长初期，他们在寻找增长机遇并努力提升内部管理与治理能力。同时，国有企业开始重新评估自己在新竞争环境中的竞争力。中国政府亦在探索更有效的法规和政策来应对不断变化的环境。在这一过程中，无论是企业还是政府层面，都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和案例分析，经常以国际最佳实践为标杆。

在这40多年中，中国的转变不仅仅关乎GDP的增长。到2020年，中国已经根据世界银行的定义正式消除了绝对贫困。中国的识字率从1949年的20%提升到了2022年的大约97%。其平均预期寿命从1949年的35岁增长到了2023年的79岁。18岁中国男性的平均身高从1956年的164.9厘米增长到了2023年的175厘米。2024年，中国人均蛋白质摄入量已超过美国人的水平。

改革开放的独特之处

如之前所说，人类历史上可能还有其他时期的经济增长迅速。然而，在我看来，一些独特的原因使得中国过去40年的增长脱颖而出，这可以归因于以下几个方面：

首先，当然是中国的庞大规模和复杂性。拥有14亿人口和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，中国不仅地域广阔，而且亦是一个复杂且多样性极高的国家。

第二，是政治和经济意识形态需要进行根本性调整。在新中国成立的最初30年里，集体主义是主导思想。然而，改革开放引入了市场经济原则，采取了包括国有、民营及外资等多元化的企业所有制形式的复合策略，且成之有效。不过，这种复合策略因其复杂性和动态性，治理的困难度亦有所提高。在中国这样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系统中，在任何时间均能找到恰当的平衡点，始终是一项极具挑战的任务。

第三，是全球化以及中国在这一进程中的深入参与。自1990年代初以来的近30年间，全球化的程度显著增长。曾领导麦肯锡咨询亚洲业务的大前研一在1990年出版的《无国界的世界》（The Borderless World）一书中作出了很多关于全球化的论述。

我在那段时间曾经在大前先生的项目上担任过项目经理，对他的前沿想法有深刻印象。美国著名记者托马斯·弗里德曼在《世界是平的》一书中进一步强调了这一观点。

在全球化浪潮之下，商品跨境流动的规模在人类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。作为世界工厂，中国处于全球化进程的核心。跨境投资也日趋显著，尤其是大量外资直接流入中国，这种国际联通性是史无前例的。

第四是变革的本质和特性。中国从一个对环境和其他因素关注较少的劳动密集制造体系，演变成为一个生产高度复杂产品的庞大制造体系，同时在环境保护与改善方面作出了不少贡献。制造业从主要依靠手工操作转变为今天的高度自动化和机器人驱动。

在20年前，中国的模仿者形象广为人知，现在则被普遍视为一个创新的国家。《经济学人》甚至将中国称为“科学超级强国”（Science Superpower）。就算在10年前，这也是不可思议的。

此外，中国已成为国内外公司研发实验室的首选地点之一。中国品牌曾被视为低品质且无法与外国品牌竞争，如今中国许多品牌深受欢迎，具有高度竞争力。几十年前，只有极少数中国人能到海外旅行，而到了2023年，有超过8700万中国人选择到海外旅行。

在像中国这样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国家进行转型管理，同时在迅速变化的全球环境中寻找新的发展路径，使中国的改革开放转型具有独特性，是名副其实“史无前例”。

故此，本人相信，中国人民会永远缅怀邓小平先生，并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继续前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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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谢祖墀｜图片 视觉中国

作者简介：高风咨询公司CEO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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